猛猫下山

【刘卢刘】破庙借宿是会遇到鬼的

1

北风呼啸,刘小别推开一间破庙的门。

门嘎吱嘎吱地响着,落在地上一堆雪。

高英杰拿着阵盘,不安道:“别哥,此地似乎有古怪。”

“难道你要露宿雪地不成?”刘小别眉带傲气,信手一挥,剑风送出无数蛛网,“我剑在手,诸邪辟易。”

袁柏清吃了一嘴灰,“呸呸”两声:“刘小别你是不是找死?信不信我在你酒里下毒?”

刘小别卸下腰间的酒囊晃了晃:“你得能近得了我的身。”

三人说笑一番,和衣而睡。

北风将庙门吹开一个口子,呜呜咽咽。

袁柏清翻了个身:“刘小别,你去关门。”

忽然一双冰凉的手贴上了他的腰间。

袁柏清闭着眼“嘶”了一声,对着刘小别就是一掌:“老子又不是姑娘,你摸什么摸!”

刘小别被他一巴掌拍醒,手覆在眼上没好气地说:“我摸自己都不摸你,一把骨头我都嫌半夜吓醒。”

骨头?

袁柏清想到了什么,慌忙坐起来:“英杰,点灯!”

高英杰迷迷糊糊的:“清哥,我们火折子点不着了,你忘了?”

冷风一吹,袁柏清想起来了。

刚才在他腰上的,是手没错。

不是因为冬天才凉,而是因为,那是没有皮肉的手骨。

一股凉气顺着袁柏清的脊背往上爬,在头顶炸开。

刘小别却感觉一只手在他腰间摸来摸去。

刘小别把铺盖一蒙:“袁柏清你老实点,我没摸你!你摸再多能占我什么便宜?”

袁柏清一溜烟从铺盖里跑出,冻得牙齿打颤:“刘小别,摸你的不是我……是鬼!”

“你拿这件事从我八岁吓到十八岁,以为我还会信?”刘小别闭着眼捉住那只作乱的手,摸骨正象,捏捏这里,戳戳那里,凉是挺凉的,有骨有肉,哪里是鬼?

果然是袁柏清这个细皮嫩肉、心怀不轨的。

就是好像小了些。

不妨那只手用力抽出,在他手背上狠狠打了一巴掌。

“哎呦。”刘小别伸出手甩了几下,终于醒过来,对袁柏清怒目而视:“下手这么狠,你是要弑兄啊!”

袁柏清再怕,一跟刘小别对上,立时生气十足:“你心里没数吗,我狠起来弄的就不是你的手了。”

刘小别想着他怀里的大小药包,默默给自己的手吹气。

忽听得门口嘎吱一声响,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头,笑得弯弯的眼:“各位哥哥,我可以借个火吗?”

2

刘小别和袁柏清吓了一跳。

高英杰已经拿好了罗盘和符箓。

卢瀚文不等他们应就推开门,扑扑身上的雪,呵着气在屋内张望:“好冷啊,你们怎么不生火?”

刘小别熟练地走到前面,强忍着哈欠,半闭着眼跟这位不速之客寒暄:“火折子潮了。”

卢瀚文看他半闭眼的姿势像极了村口的半仙,又瞧瞧风中直颤的符箓,好奇道:“你们是道士吗?”

听到这个熟悉的问题,刘小别更困了,继续抛出例行回话:“微草门下弟子,不打尖不住店,算命请一路向北到京师。”

这人的下一句就让他醒了。

“如今的道士长得可真好看。”

刘小别抬眼细看,这位小客人眼净心诚,不像那等爱信口开河的,也不像别有所图,不知黑夜中未见先夸是什么道理,便作不经意地抚过自己的剑:“过奖。”

卢瀚文顺着他的动作去看剑,眼前一亮:“好剑!”

袁柏清悄悄拉着刘小别往后。

刘小别一甩袖子:“袁柏清你没完了?”

袁柏清一口血堵在胸口。

你都不知道是人是鬼,就这么聊上了?

我好心救你,怎么还救错了?

“你是找不着北了吗?”碍于有鬼,袁柏清不好明说,只得暗示一下。

刘小别会错了意,以为袁柏清还在说之前的事:“你还好意思说,我睡得好好的,你那只手在我腰上不老实,色鬼两个字送你不谢。”

袁柏清要气炸了:“我?色鬼??”

“鬼”字刚落,卢瀚文就向他们走了两步,煞有介事地点点头。

“这座庙,闹鬼。”

刘小别看他:“同道中人?”

卢瀚文笑笑:“我师门和阁下的师门有些过节,今夜偶遇,不如比试一番。”

刘小别手中追魂,可斩妖,可灭鬼,正是机会!

袁柏清先替刘小别应下:“你的追魂不知斩了多少妖鬼,这位想见识,你就让他见识下。”

“我向来只见妖,不见鬼。”刘小别抱着剑,“倒是你,今晚在弄什么鬼?”

袁柏清听不得鬼这个字:“什么鬼不鬼的,比试完了再说。”

刘小别道:“不比。”

“阁下不出剑,我怎么好动手?”

卢瀚文说着,已带一道剑风劈来。

刘小别护住高袁二人,以追魂相应。

剑光凛凛,交错着映出二人的面容。

袁柏清紧盯着卢瀚文,没发觉什么不对的地方。

他问身旁的人:“难道是我多心了?”

“清哥,你想多了吧。”身旁的人应道。

袁柏清身子一僵。

高师弟,从不会叫他清哥。

3

“清哥,你怎么不说话了?”袁柏清身旁的人好像在笑,声音越来越近,一直要贴到他的脸上。

刘卢二人胜负将分,只差一招,刘小别便能将卢瀚文败于当场。

袁柏清闭着眼,拎着袍子往刘小别那边跑,高声道:“刘小别,有鬼啊!”

刘小别收了剑,将袁柏清挡在身后:“怎么,你又被人摸了?”

“高师弟被鬼上身了!”袁柏清又急又怕,一眼都不想往深不见光的破庙深处看。

“高师弟是掌门亲传弟子。”刘小别不信,“上你我的身,都比上他的身容易。”

“你被鬼上过身吗?”卢瀚文盯着他瞧。

“世上哪里有鬼。”刘小别觉得好笑,“什么话都信,当心一个人出门被骗了。”

卢瀚文听了蛮高兴的:“哥哥你真是个好人,那边蓝袍的哥哥一个人站着,不如我去把他叫过来?”

刘小别点点头:“也好。”

“蓝袍?”袁柏清扶着刘小别站,声音虚弱。

他和刘小别一同嫌弃过弟子服无数次,绿得艳丽,是一点蓝色的边都沾不上的。

卢瀚文揉揉眼,凭着雪地里映出的光,又仔仔细细地瞧了下:“就是蓝袍啊。”

刘小别想起历练时,拉着要他算命的老人常说,小孩的眼睛是最干净的,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。

这个小少年,年纪是比他小,也算小孩吧。

刘小别将信将疑:“我去探个究竟。”

卢瀚文拦他:“还是我去吧。你初来乍到,我在这儿住了好多年了。”

袁柏清对他的疑心消了些。

那鬼的声音传来,格外哀怨:“清哥,你不认得我了吗?当年我们一同采过药的。”

袁柏清从惊吓中回神:“你的清哥是不是在中原以北,渤海之滨的那位?”

那鬼在暗处回:“我又没有张副掌门名震天下的医术,又怎会错认了我的清哥?”

袁柏清有追魂在侧,壮了胆气回道:“听闻此地的人说不好官话,你要找的,莫不是九省通衢、荆楚之地的钦哥?”

那鬼更怨了:“肖掌门脑壳好,记性好,又怎么会忘了谁跟他共过患难的?”

刘小别看袁柏清的眼神都变了,像是第一天认识他这个师弟:“难怪你心里有鬼。”

卢瀚文跟着叹气:“这位哥哥,做人不好太薄情的。”

袁柏清为自己正名:“我不薄情!”

那鬼简直怨气冲天:“为了不认我,你居然连名字都不要了,苍天何辜!”


袁柏清烦了:“你谁啊你?”

那鬼三字气势震天:“徐景熙!”

袁柏清愣在那里。

刘小别已经提起了追魂。

卢瀚文抄起焰影,要跟他一起冲。

袁柏清忙张开双臂,一手拦一个:“不能砍。”

刘小别呵了声:“不是你说遇妖除妖,见鬼斩鬼的吗?”

袁柏清红了脸:“他是鬼也不能砍。”

卢瀚文问:“你不是微草的道士吗,没杀过鬼吗?”

刘小别替他答了:“没,这是第一次见。”

“算你还有点良心。”熟悉的声音飘进袁柏清耳中,冰凉的触感在他额间一带而过,随着一阵阴风消失了。

“你等等……”袁柏清摸摸自己的额头,朝门外喊,“你就这么走了?你不回来报仇吗?有本事就回来找我!”

暗处的人咳了两声,袁柏清竖起耳朵听。

高英杰困惑道:“师兄,你在和谁说话?”

袁柏清没精打采的:“一个胆小鬼。敢说不敢做,没意思。”

高英杰被刚才的事一闹,身体霎时虚弱,袁柏清照料着他,之前阴风一扫,也觉得有些体力不支。

卢瀚文穿梭在他们之中,来来回回忙个不停,又是扶人又是找药。

袁柏清感慨道:“多亏了你,我开始还以为你是鬼。”

卢瀚文大度道:“没关系的,我师父也叮嘱过我,出门在外,不要被人拐跑了。”

狂风又起,哐当一声,门被吹开了半扇。

刘小别起身去关门,迎着雪光,向两位师弟那边看了眼。

小少年热络地跟他们说说笑笑。

刘小别听着,觉得有些话天真又好笑,不由翘起嘴角。

这个小孩挺有意思的。

门外的月色将他在庙中地上,拉出长长一道影子。

刘小别关门的手一顿。

那个小少年,是没有影子的。

刘小别靠在墙上,打了个哈欠:“袁柏清,我动了一路手,这次换你关门。”

袁柏清被冷风一吹,从额头往下,泛起一阵透心凉:“啰嗦什么,赶紧关门。”

刘小别故作跋扈:“我是大师兄,要你关下门怎么了?还不带着英杰,好好给我效劳一番?”

卢瀚文在二人身前的位置点头:“哥哥所言极是。”

袁柏清觉得精神更倦了:“你跟着他搞什么鬼?”

卢瀚文站起来,笑盈盈地望着刘小别:“我就是鬼呀。”

4

二人在卢瀚文身旁,一时进退不得。

刘小别投鼠忌器,不好使出追魂,计上心头,用话激他:“哟,原来是个小色鬼。”

卢瀚文目光真诚得很:“我年纪太小了,要多吸些阳气才长得大。这位哥哥,与我最相配了。”

正经别哥听不得阳气二字:“成何体统?”

卢瀚文不假思索:“道士是要讲规矩的,那便随你。我与你成亲,再吸你阳气,不就有体统了?”

刘小别语塞,转而道:“袁柏清你出门不看黄历,看你挑了个什么好日子?”

“哥哥怎么还问今天是什么日子?今天正是我与哥哥大喜的日子啊。”卢瀚文向他走了两步。

刘小别喝道:“袁柏清,药来!”

袁柏清回击:“对付鬼药有用吗!”

刘小别又道:“英杰,符!”

卢瀚文晃了晃手中的黄纸:“我给你亲自送去可好?这位哥哥,你认命吧,什么手段都是奈何不了我的。”

高英杰虚弱地咳了两声,袁柏清忙给他把脉。

脉息清浊不一,不是寻常症状,多半是遇鬼的功劳。在鬼的身边越久,高英杰的状况就越坏。

袁柏清没办法,他会救人,又不会治鬼上身。只好死马当活马医,扯着嗓子喊:“他叫刘小别,小别胜新婚的小别。你要娶要嫁随意,明天记得给我们留个活的!”

卢瀚文一拍手:“哎呀,这就难说了,我们鬼都是要吸人精气的。”

袁柏清迟疑道:“那不是女鬼才做的事吗?”

卢瀚文对刘小别叹了口气:“虽然男人都爱发梦,但可惜得很,我们庙里没有一个女鬼。要委屈哥哥你,消受我这个男鬼了。”

“谁想要女鬼了!”刘小别恼道,又比量着卢瀚文的个头,心里顿觉气顺,“男鬼女鬼都轮不到你,毛都没长齐的小孩,不知道跟在哪个倒霉鬼身后跑。”

卢瀚文笑嘻嘻的,也不恼:“可不就挑中哥哥你这个倒霉鬼了吗?不过哥哥如今还是人,难不成要急着和我一同做鬼了?”

刘小别听他一口一个哥哥,自要与他划清界限,以证自己人间正道的身份:“我刘小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,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弟弟。”

卢瀚文指着高袁二人:“这两位可是你的弟弟?”

刘小别道:“他们唤我一声师兄,自然是我的弟弟。”

卢瀚文振振有词:“他们与你不是亲眷,还能叫你一声哥哥,你我今夜便有了夫妻之名,我如何叫不得一声哥哥?”

刘小别是断然不肯再让他叫哥哥的。他素日得闲读些西厢牡丹,正是少年,难免有些旖旎心思。这鬼一声声哥哥亲密得很,爱谈天会说笑,仿佛他们早有了几世缘分……

刘小别想到掌门卜算前缘的秘术上去,再一看这鬼的眼睛,就移不开眼了。

“不许叫哥哥。”刘小别正色道,又问,“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术?”

卢瀚文也正经:“我们不用妖术的。”

“不用妖术?”

不用妖术我怎么总是想看你?

刘小别顾忌着微草大弟子的身份,没把这句话问出口。

“我们是鬼,怎么可能用妖术呢?”卢瀚文开心地摇头,“你想看妖术吗?我去捉只妖回来给你。你要狐妖还是兔妖?”

“你为什么要捉妖给我?”刘小别第一次遇到鬼,属实不明白鬼的想法,捉妖除鬼不是他们要做的事吗?

卢瀚文往南指着:“听说人成亲的时候是要猎个大雁的,现在大雁早冻飞了,只好找些狐狸兔子了。狐狸毛暖和,兔子肉好吃,你要哪个?”

刘小别不解:“你们不是同类吗?”

卢瀚文嫌弃极了:“谁跟他们是同类?狐妖不守夫德,兔子水性杨花。我们鬼才不一样,说好了跟谁生生世世,是生是死都要跟着的。”

5

刘小别反应过来,自己在口舌之上,是占不到一点便宜的,索性直说:“放他们走,我留下。”

卢瀚文放出筹码:“你要交了剑,先抵些阳气给我。”

刘小别见高英杰情状不妙,自己一人比三人在此更有余力,将追魂置于地上:“我交剑,你放人。”

卢瀚文拍掌:“爽快!”

阴风一扫,高袁二人便被推至门外,又将追魂卷至卢瀚文身旁。

“好剑,可惜我不能摸。”卢瀚文可惜得大大叹气。

刘小别问:“你不是有剑吗?”

卢瀚文又叹:“世间人不也是如此?娇妻美妾,红袖添香。就连你,也是有两位师弟的。”

刘小别气道:“我和师弟,又不是那等龌龊关系!”

“我听话本里讲,大师兄和小师妹浓情蜜意,总有师姐吃醋,搞不好还有清冷师尊横插一脚。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,乱得很。”

刘小别将那师姐师妹和师尊一一对号入座,霎时比阴风入体还要生寒,震声道:“我们微草上下,个个都洁身自好!”

卢瀚文满意点头:“那我来讨我的阳气了。”

刘小别与他周旋:“你应过的,不是要成了亲,才能名正言顺吗?”

卢瀚文不再多说,风一起晃到他身侧,踮起脚在他颊边落下一吻:“这是我放人的定金。”

刘小别心神一乱,不知道说什么好:“吸阳气就吸阳气,别动手动脚!”

卢瀚文疑道:“这就是在吸阳气啊。”

刘小别默念了几遍清心咒:“你既然看话本,怎么不知道这般举动的意思?”

卢瀚文惊奇:“黄少给我说书的时候,没说过的。这般举动,是哪般举动啊?我不能对你做吗?”

“这是对心爱之人才能做的举动。”

刘小别说完就后悔了。

卢瀚文接道:“你我今夜便要成亲,我的心爱之人当然是你了。”

刘小别说:“成亲和这个没有关系。”

卢瀚文疑惑:“你们人真难懂,究竟是和什么有关系啊。”

刘小别本来不想说了,听他一问,一言以蔽之:“是心动。”

卢瀚文摸摸自己的心口:“我只有骨头,没有心,放上心也不会动。那我岂不是不会有心爱之人了?”

刘小别不去看他,轻声说:“心动是想和他亲近,想和他一直在一起。”

卢瀚文看着他,先是上下打量,之后笑得眼睛都弯了:“原来,你是我的心爱之人啊。”

6

卢瀚文神色天真:“你能陪我做鬼吗?”

刘小别摇头:“我等入道之人,一旦身死,魂魄必消散于天地,是不会作鬼为祸人间的。”

卢瀚文忙道:“我从来不害人,你是我第一个要吸阳气的。”

刘小别便笑了:“我不能陪你做鬼,但可以陪着你。”

卢瀚文放肆地扑到他身上:“你也对我心动了,对不对?”

“我遇到过一只大妖,他告诉我,找到有缘人就可以不再做鬼了。那个有缘人,定然会经过此处。我问他,要是我认不出我的有缘人怎么办。他说你一定会认出来的。”

“我就在这间庙里等,一天天一天天,终于等到了你。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有缘人,可我只想跟你好好在一起。我不要吸你阳气了。你会不会怕?”

刘小别:“我不怕鬼。”

卢瀚文说:“我就知道,你跟外面那个哥哥不一样。”

刘小别在他头上敲了下:“你怎么见谁都叫哥哥?”

卢瀚文立时应下:“我不叫旁人哥哥了,只叫你一个好不好,小别哥哥?”

在刘小别听来,小别哥哥比哥哥二字更

缱绻情热,一时面红耳赤,说不得话。

“我不找有缘人了,你做人,我做鬼,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好了。”卢瀚文抽出一根骨头,“这是离我的心最近的一块骨头,我把它给你,就当把我的心给你了。”

刘小别只觉心口处发疼,浑若卢瀚文抽的是自己的骨头,又怜又叹,面上还要装作不经意:“这是聘礼还是嫁妆?”

卢瀚文郑重地将骨头递到他手里:“是信物。”

刘小别摩挲着冰凉的骨头,有一处凹凸不平,像被利器划过,他顺着痕迹往下摸,在心里印下刻痕,似乎能连成笔画。

他凝神去察,拼凑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:

心爱之人刘小别 卢瀚文

卢瀚文还在那里笑:“给你了就是你的,我又不会收回来。你一直看它不看我,我要不高兴的。”

刘小别心间热切而酸涩,将他拥入怀中:“我会一直好好看着你的。”

7

卢瀚文突然按了下心口处,身形隐约透出窗牖的轮廓。

刘小别问:“你怎么了?”

卢瀚文撒娇:“是你太正气凛然,我亲近不得好心痛啊。”

刘小别明白,自己是入道之人,正气环身,可伤妖鬼。卢瀚文与自己在一起,一时可以忍,时日久了终究是不行的。

若是回了微草,掌门通天彻地,定能想到办法。他与这个小鬼,也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,不必急于一时。

他在心里叹了口气:“我走远些。”

卢瀚文拉着他的衣袖,不让他走:“我不,小别哥哥,我要离你近一些,一刻都不要和你分开。”

天一直没有亮,卢瀚文靠在他身前,渐渐安静下来。

刘小别想着这一夜的事:“我总觉得,我认识你好久了。”

卢瀚文贴着他的心口,慢慢说:“我们缘定三生,你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。”

风声停了,卢瀚文赖在他怀里推他:“你该走了。”

刘小别见他抓着自己不放,失笑道“你不是要留我吗?”

卢瀚文的声音哽咽:“留不住的。”

刘小别低头去看,卢瀚文含泪与他对视:“我在骗人,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那个有缘人。那个大妖还说,是缘是劫都在我的一念之间,三月初五午时,不做人我也当不成鬼了。吸了你的阳气,你会死的。我不想让你死。”

刘小别抱住他,颤声道:“我命硬,死不了的。”

倏忽间,日光从窗中透出,打在地上,映出刘小别一个人的影子。

卢瀚文轻轻摇头,摸摸他的脸,落下泪来,笑着去抓那束光:“是春天了,我想和你一起晒太阳。”

“好。”


刘小别抱着他出了门。

怀着的卢瀚文乖巧又安静。

袁柏清和高英杰摆了祭品,正在门前洒酒,见他出来大喜过望:“师兄,我们找了一个月,还以为你出事了!”

刘小别只觉怀中一轻,卢瀚文的身影,已然消散于天地之间。

烈日高悬,满目苍翠,那间破庙也没了影子。

刘小别盯着自己的手,伫立许久:“什么时候了?”

高英杰答:“三月初五,正是午时。”

刘小别拿过一旁的酒坛,单膝跪地。

袁柏清想到前事,似乎明白了:“你是要祭什么人吗?”

“祭我的……”

他们尚未成亲,当不成夫妻。

他只记得一声声的小别哥哥,总是天真狡黠的笑脸。

“小卢弟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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